宽敞的马车里寂静无言,正在上演着一场你死命盯,我玩命躲的小游戏。
年过雨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背对着齐于修,高大的身材就算紧紧缩起来也不见得有多小,反而因笨拙的动作更搞笑了。
一开始不是这样子的,年过雨本来与齐于修面对面坐着,偶尔对视一眼,还会赠送对方一个大大的微笑。
可慢慢得,年过雨发现对方好像一直盯着自己,自己往哪里移,那视线便跟着往哪里移。
而且自己远离一点,对方便靠近一分,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自己并非原主。可两人见面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话也没说上几句,自己应当没有露馅。
为了保证在回家前一切顺利,年过雨决定不再抗拒,爱盯着就盯着吧,自己躲还不行吗?
可毕竟这是马车,里面并无遮挡之物,因此只能背对着齐于修,给对方一个后脑勺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这样扭着腰不累吗?转过来吧!”
清冷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莫名让年过雨心里舒坦。
“和你商量个事,可否别一直盯着我看?”
齐于修:“你若不看我,怎知我一直盯着你?”
年过雨忍不住耐心吐槽你那视线都快把我盯着起来了,怎能不注意到!
年过雨转过身揉了揉腰,发现齐于修终于没看自己了,而是望向了窗外,只余下一个侧脸。
不愧是京都出了名的美男子,能与他媲美的怕是只有天上来的仙族了吧!
只不过这仙子好像沾了些凡尘俗物,鞋边和裙摆处皆是泥渍,有些早已干透,应该是早些时候粘上的,也不知怎么没清洗一下。
还有那头上竟然还有一根杂草,随着马车的颠簸在齐于修头上一抖一抖。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年过雨朝他伸过手去,在齐于修不解的眼神下,拿下了那根杂草。
“多谢!”齐于修笑着说道。
年过雨:“客气客气!”
“阿嚏!阿嚏!”马车外的齐奕不停地打着喷嚏,来的时候是车夫,去的时候还是车夫,一点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哥,你不是在祖母那里嘛,怎会来此?”齐奕揉了揉有些堵住的鼻子,将头贴近门帘好奇问道,“你是来接我的吗?”
“不是!”
“那是寿宴结束了吗?可晚上才是最热闹,祖母每次都要你陪着。”
“没有!”
“难不成是来这儿拿礼物的。这条街上倒是有一家极好的糕点店,味道很是不错。”
“闭嘴!”
年过雨看着这兄弟俩一冷一热,一个话多离谱,一个话少离谱,还真是有趣。
“那你是来找我的?”年过雨忍不住加入了这问答环节。
“你放屁!”齐奕掀开帘子将头探了进来,一脸凶狠地说,“从早上开始便听你满口胡说。哥你知道吗?他早上的时候说有人要杀他。”
齐于修把齐奕的头推了出去,随后好奇看向年过雨,眉眼间像是有些不解。
年过雨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说:“爱信不信!”
齐于修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后问:“你昨夜去哪了?”
齐奕又把头探了进来问:“对啊,你究竟去哪里了?难不成真干了什么坏事被人抓住了?不过大哥你怎么知道他不见了,有人和你告状吗?”
齐于修:“看路!”
齐奕小脸一皱,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自己昨天发生的事放在任何身上都是科学家研究对象,自然是不能说出真相的,只能把对齐奕说的台词再优化一下了。
“昨日我睡不着觉,出去散步了,思考了一下以后的路,也因为思考得太深,忘了看路,不小心摔倒受伤了。于是便在那休息了,日出看清了路后才回来。”
年过雨觉得自己c扯谎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你受伤了?”齐于修说完就去去撩年过雨的衣服,但被一把拉住了手。
年过雨小脸一红:“没事没事,已经痊愈了,完好如初。”
齐于修收回手,点头说:“那就好。”
年过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脸红害羞,明明第一次见对方,明明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明明还没碰到!
年过雨初来乍到,还没从别人嘴里套出自己对齐于修的称呼。但作为暗恋者,给对方起的名那一定是相当腻歪,相当恶心,相当不要脸的。
修儿?嫌弃,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阿修?不行不行,总有种再叫阿修罗的感觉,那家伙是个糟老头子。
小齐?不行不行,这名字一叫,立刻从年下变年上了,还是那种差着好几轮的年上。
齐于修:“所以你昨晚思考出了什么?“
“昨夜过后,我痛改前非,痛定思痛,痛下决心,定要重新做人,重新定义自己的人生。因此之前的种种皆要忘却一切从心出发,包括我对你的称呼,你喜欢哪一个?”年过雨伸头过去,一脸讨好的笑容。
齐于修微笑:“可唤我云安。”
年过雨:“云可不是个安生的东西,飘渺不定,无根无情。”
齐于修笑语:“有人对我说过,人在世不过短短百年,何必去求那虚无缥缈的定根,自由闲散的生活才最惹人喜欢。”
年过雨:“说这话的人一定没有家,我只想回家!”
齐于修低语:“想回家吗?”
年过雨想起刚才的事情,问:“刚才茶楼里的女人你认识吗?”
仔细想想,那女人的表情变幻十分异常,像我一般的阳光开朗大男孩,怎会让人如此惊恐呢,对方心中必定有鬼。
那女人对着谁笑呢?再想想周围都是些路人甲,除了齐奕。不过这小子毛都没长齐,肯定不是他,思来想去,便只能是齐于修了。
齐于修转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对方不做声,年过雨自然不会为难他,于是转变话题问道:“你为何会在此?总不能真是来寻我的吧?”
“为何不是呢!”
年过雨愣了一下,对方的理直气壮让自己有些惊讶!
齐奕:“大哥,你如果带他去寿宴,祖母会被气死的!”
“你偷跑出来不去见那柳家姑娘,祖母才会被气死!”此话一出,齐奕立刻噤了声。
年过雨:“你真要带我去寿宴?”
齐于修笑着反问道:“你怕?”
“哪里会,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再害羞也得坚强嘛!”年过雨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说,“我这身衣服不太得体,云安咱先回王府吧!”
“你的衣服不是才刚换吗?”齐奕忍不住吐槽,还故意改了马前进的方向,路过了一个大坑,马车直接颠了一下。
本以为会让年过雨丢脸,却不知直接把他送到了齐于修的怀里,紧紧趴在对方胸口。
齐于修低头看着怀里人没说话,只是恢复了之前的盯人状态。
年过雨抬头扬起嘴角尴尬一笑:“呃~云安你也得换一套,因为我们得穿情侣装。”
“什么是情侣装?”
“情侣装便是只有恩爱夫妻才能穿的衣裳。”
此话一出,不止年过雨,连门外的齐奕都屏住了呼吸。
年过雨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放骚话真的好吗?果然是美色误魔。
齐奕心想:这家伙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大哥嫌吗?还敢凑上去说如此放荡的话。
齐于修伸手搂住有些趴不稳的年过雨的后背,随后点头。
“应你!”
“砰!啪!啊!”
撞车了!
——皇宫——
“贱人!”
一句恶毒的咒骂结束了一场夫妻的对话,皇帝一挥衣袖,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上官高月在男人走后才终于撑不住,再坚强如她也颠簸着摔向一边,幸亏有贴身侍女在才没倒在地上。
“娘娘,皇上实在是太过分了,怎可用那种话来辱骂您?”宫女三月忍不住抱怨道。
上官高月在三月的搀扶下坐下,挥挥手喘着气说:“无妨,林政通呢?”
三月:“小林大人已经回去了!他给娘娘您留下了一封信!”
“信中说了什么?”
“安!”
上官高月无奈地摇摇头道:“他倒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词,不愿与我多说一个字呀!”
这个安字究竟是让自己安心呢,还是他那边一切安定呢!
三月看了一眼上官高月,她跟在皇后身边多年,从未听说过皇后与小林大人有如此渊源。
“娘娘,这林大人为何会突然出现?”
上官高月看了一眼三月说:“不打不相识!将信留下,你先下去吧!”
“皇后娘娘,贵妃让送安神汤来了!”门外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上官高月:“安神汤?”
这个月第四次了,每每皇上从这儿离开,贵妃便送一次安神汤来,不知是打探消息还是打探消息。
没有犹豫,端起汤碗一饮而尽,上官高月擦拭着嘴角说:“贵妃这回该安心了吧?”
青鱼:“娘娘说笑了,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贵妃不能来看你,心中愧疚得很。只不过贵妃身子累,皇上不许她出来看那些肮脏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三月冲上前去便要理论,但被上官高月叫住了。
“脏不脏还不是贵妃一句话说了算!只不过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你说呢?”
青鱼脸色一变。
“还不快滚,你这肮脏东西!”
青鱼走后,上官高月也挥手让所有人下去了。“都下去吧,本宫要休息了!”
待所有人走光后,上官高月左看右看确定没人后,终于松了口气。“累死我了!当初就应该听林政通的话,当什么不好,偏要当皇后。早知道就当个贵妃了,每天空闲下来就抓皇后的把柄。”
将脸上的妆粉擦拭干净后,拿着三月给的信飞跳着上了床。
吹了口气在信封上,上边的内容立刻变了模样,从一个安字变成了一大段话。
“边疆一切安好,父体安康无恙,他很挂念你,盼望能与你相见!涉事者皆已斩杀殆尽,罪魁祸首究竟是谁你自己知道!”
上官高月自己当然知道是谁,也是故意让那些人这么做的!自己就是要让他们看清楚,朝堂上的人究竟听谁的话。
双手一转,信封便慢慢烧成了灰烬,在一片火光中,上官高月想起了林政通临行前对自己说的话。
林政通骑在马车上,看着一身黑衣的上官高月,明知对方的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为何要一直跟在那小皇帝身边?他并非明君,更非明主,若要跟老大也不必选这种人。”
上官高月:“大概是无聊了吧!因为太无聊,所以胆大妄为!”
林政通:“还真是胆大妄为呢!不该动的东西别动,若他回来了,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放心,我心中有数!他也曾经说过,人可以没有下限,但是必须有底线,不该做的事我不会做。”当然做了你也不知道!
——边关——
林修岳认真看着眼前的地图,思考过几日如何将这河跨过去,若能成功,说不定可以成功为开疆扩土。
“父亲,我回来了!”林政通从黑暗中出现,拿起一旁的酒壶坐在地上。
“哼!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突然出现,万一帐中有人,我还得费力气消除他们的记忆。”
“我闻得出来!”林政通抬头将壶中酒一饮而尽,看着父亲脸上怡然自得的笑容,明白他是又想出了什么好法子。
林政通:“父亲,你听说了吗?”
“何事?”
“听说他好像苏醒了。”
“谁?”
“他!”
“他?”林修岳像是想不起这是谁,一点不解地看向儿子。
“我老大!”
林越明受一顿,继续看地图:“……他从荒洲出来了?找到他了?”
“那倒没有,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好!”林修岳摸了摸地图,眯眼说,“在他面前定要谨言慎行,万万不可出错!”
林政通坐直身体,有些无奈地看着父亲:“老大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大,他又不会伤害我们这些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