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旦闹开,别说消息传得会有多快,就是那人,都已经哭到了淑妃的跟前。
本来对自己母家之人就没有多少情分可言的淑妃极不耐烦地将人挥退后,一下坐回主位,“两个蠢货,自己没本事在外面给我丢了人,如今,竟还想扯上本妃陪着她们丢人,做梦!”
压下眸眼沉思片刻,淑妃自然清楚此事针对的人是谁,随即调转话锋,“还当她有多沉得住气,这才一月,攀着魏令钧,手里的个把权力,她用得倒是得心应手。”
瞧主位上之人一脸被犯到威严的样子,身旁伺候的老宫人哪敢说话,生怕一个贸然开口,就给自己招来了祸患。
淡淡往旁侧睨去一眼,看着身边人对她既敬且畏的模样,淑妃一脸受用,不由缓颊,手肘依向主位边儿,这话里话外,竟还隐隐透着几分欣赏,
“谁说右相家的是个病秧子,本妃瞧着,倒是比东宫那两个侧妃有手段多了。”照说原本长乐那两个伴读,她是一点都不担心,掂量着,也就季晚凌还算有些斤两,但也翻不了大天去。不想,右相家的竟然半路杀了出来。
再一联想到墨如初半路杀出来的缘由,淑妃那也是气得牙痒痒,“陛下还真是为太子挑了个好妻子,对峥儿,就没见他有这般上心。”手下一捶,伴着腕间玉镯一声脆响,淑妃近乎咬牙切齿,“她孙以柔的儿子挑剩了,才轮到我的儿子!”
主位边的动静将整个殿内的宫人吓得不轻,连带着肩头一颤,一个个就差没把脑袋埋进自个儿的胸前。
“娘娘……”所有人中,也就淑妃身旁的老宫人还算镇定,抬手便欲上前,却又因淑妃旋来的一个眼神而定在了原地,“本妃无事,这么多年了,本妃早已学会不去计较。”
沉了沉气后成功压下怒火的淑妃,此番,反倒生出了些许后悔,“早知如此,当时,或许该为峥儿争上一争。那孩子身边,确实需要这么个人时时提点着。有时,我这个母妃的话,他净当耳旁风,听过就忘,从不往心里去,但枕边人的分量就不同了,再经本妃悉心调教,想必定能……”
这转念再一想起自己那儿子如今的德性,淑妃那恨铁不成钢的劲儿就又上来了,“峥儿要是能有魏令钧一半的心胸城府,本妃又何须如此辛苦?”
因着有了前一回的教训,老宫人早已学乖,知晓眼前人只是忍不住想诉一诉苦,并不是真要她附和些什么,所以当下,她只需要眼观鼻鼻观心地定在一旁即可。
反观淑妃这边,更是深知多思无益,遂泯去了心头的诸多抱怨,只缓缓阴下脸,终是言归正传,“如今既然右相家的已然嫁了太子,也就不作他想了,可惜了这么个好苗子。至于峥儿那孩子,也只能本宫为他多多筹谋了。”
耳听着话说到这儿,那名老宫人多少也看出了淑妃心底的盘算,遂抬眼试探性地开口发问,“那娘娘的意思是?”
“你看不出来么,她这是在同本妃宣战。”虽说那两个丫头净会给她丢人,但打狗还要看主人。更莫说,眼下事情已经传开,她若是半点动作都没有,郑国公府那边少不得要生了想法,甚还平白助长了她人气焰,宫中的人再一见风使舵……
轻舒出一口气定了定心,淑妃抬眼,“既然她先一步把事情挑了起来,那本妃当然要给足了她这个面子。”正好也叫她试试,那丫头到底几斤几两?
自打宣平十年皇后被废后,淑妃已经过了太多年没有对手的日子,老实说,委实有点过腻了。如今突然冒出个人来,同她宣战叫板,这个当下,淑妃那也是跃跃欲试,真真是期待得紧。
而之前那一个月的相安无事,也不过是某些人意欲在他人松懈警惕时好出其不意狠狠给上一刀而营造出来的假相罢了。显然,淑妃就是这某些人中的佼佼者。
不消几日,此次经她之手排布下的事情便已衔接成环,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然而,
“病了?”
“是的,据说,是昨日看到了已故的四皇子,忆子成疾。”
昨日是中元节,但若说淑妃是因为看到早夭的四皇子而病倒,这也未免……
终是意识到自己早前问话时,忽略了极重要一点的墨如初转头即问:“四皇子因何早夭?”
受了这一问的云裳云月不由面起难色,只因,此中原委极难说清,也不知这错到底在谁。
要说这事儿,还得从岁安殿失火前一夜说起。自打下了那道废后诏书之后,三年多里,从不曾去看过孙以柔一眼的魏奉言,不知为何,当夜竟踏着月色去了。
不过,真要究其缘由,还是有迹可循的。
宣平十三年,百官劝立太子,人选就在当时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争执不下。魏奉言偏于那个时候去了孙以柔那里,甚还留了宿,此中当是另有深意,导致有些人因此急了眼……
“而孙后去的那一日,正好是四皇子的生辰。到了第二年,孙后忌辰,也就意味着四皇子连自己的生辰都没法过。一个七岁的孩子难免觉得委屈,就哭到了陛下跟前。陛下当时许也是迁怒,语气重了些,没承想,年幼的四皇子就这么被吓病了,这一病,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如此听来,墨如初也总算是懂了,“所以,陛下心生愧疚之下,便由着淑妃这些年在后宫横行无阻,作威作福?”
眼见自家小姐目光睇来,云裳云月那也是相继颔首,甚至,一旁的云月还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陛下怕也是喜欢极了四皇子,毕竟,淑妃是在怀了四皇子后,才给封的妃。”
这个推论看似合理,但墨如初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育有两子一女的淑妃,封贵妃都已绰绰有余,可她却是在怀了第三个孩子后,才给晋的妃位……
莫不是,今上怕淑妃母凭子贵,再仗着身后的郑国公府,气焰直逼中宫皇后,所以才在其已有一子一女傍身的情形下,尤未松口将其份位抬至妃位?
若真是如此,那今上倒是很为孙后着想……奈何,斯人已逝……
不管怎么说,今次墨如初的计划算是彻底泡了汤,毕竟,只要淑妃动了,那两个东宫侍女若真是她的人,也就一定会跟着动,可现在,淑妃却病了,委实是不巧。
眼下的墨如初还不知道,这一大清早的,就在她惦记淑妃的当口,也有人正在惦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