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棋今天下过了,我饿了,想吃面。”
“我这就叫人去小厨房煮。”
……
段书斐看了她一眼。
“……我来?”崔狸搓着手,试探问道。
段叔斐不置可否。
“殿下想吃什么样的?”
“做你会的。”
“不过殿下,去煮面之前,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你说。”
“我听说你去行宫泡汤了,为什么带沈姑娘去,不带我?”
段叔斐只看着窗外:“我去有事,不是玩。”
“那泡汤了吗?”
“……泡了。”
“一个人?”
段叔斐大有深意地看着她:“当然。”
“有没有喝酒,画红梅,吃饺子什么的?”
“说了是有事,不是玩。”
崔狸吐了吐舌头:“我随便问问,不过我信你才怪!”
崔狸出言不逊,段叔斐那没处发泄的怒气却消失了好些,嘴角微勾,莫名道:“一笔勾销。”
崔狸早退出去了。
没一会儿,一碗红汤面摆在殿下面前,看着倒有几分诱人。
太子伸筷吃了一口,马上放下了筷子。
他忍着泪,半天才把口中的面吞了下去:“你……?”
崔狸认真地看着他:“我只会做这种。”
段叔斐严重怀疑这丫头在报复他,或者在耍他。
“殿下,这面做起来可费劲了,辣椒是我亲手种的,辣椒干是我亲手晒的,辣椒面也是我亲手磨的。”
段叔斐看着那一层红,犹豫不决。
“我还以为你兄弟俩一样爱吃辣呢,五皇子辣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愣是把一碗面吃完了,然后眼泪汪汪特别感动地对我说,‘阿狸,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用心的一碗面,过得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
段叔斐点了点头:说好的“一笔勾销”呢?
“殿下,吃不下就别勉强了。”崔狸诚恳道。
这一关怎么着也得过去,他叹了口气,硬着头皮,一口更比一口难地将面吞下去。
五弟他……还真是豁得出去啊!
终于吃完了。段叔斐用帕子捂着脸,崔狸关切地上前:“殿下你没事吧。”
“……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我那些辣椒面本来就是给殿下准备的,殿下要是不吃,那我这阵子忙活可白费了。”
段书斐想了想:“他的生日早过过了。”
“什么?”崔狸正收拾碗筷,闻言一顿。
“下棋看戏放烟花,对他来说都是可笑至极的事情,他也不吃辣。”
“那他为什么……?”崔狸不可置信。
可怜巴巴地过生日,可怜巴巴放哥哥行冠礼时放剩下来的烟花,都是在做假博取同情?
“他有意接近你。早跟你说过,离他远一点。”
崔狸终于有些不开心了。
她如今是个重要的人物了啊,怎么能这么没有防备之心?
段叔斐不想叫她想太多,那些复杂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叫崔狸知道,便道:“他的目是我,眼下正有一件要紧的事情事关民生,这个节骨眼上一点差子都不能有,我知道把你一个人在宫里无聊,等过了这阵子,我好好补偿你。”
崔狸上前,一点一点扯下段叔斐脸上的帕子,与他对视。
“做什么?”那阵狂辣已经过去了,段叔斐除了嘴巴红肿以外,已经神色如常。
“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是我想的不周全。”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我可以帮你阿,最少不拖累你。”
“还不到时候。”
“什么意思?”
“阿狸今年才及笄吧?”
“嗯。”
“等你行过及笄之礼,我要你帮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到时候阿狸可不许不理我。”
陆太锋守在门边,见殿下又是下棋又是吃面又问人家的年龄,就差请个冰人来算八字了,便催促道:“殿下,该回枫山宫了,太久恐生变。”
段叔斐犹豫了片刻:“今晚不回了。”
陆太锋一听就急了,要是叫沈相知道他特地回宫来看望崔姑娘,那不是前功尽弃吗?
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五皇子。
“可是……”
“无妨的,杨宽在,可以放心。”
陆太锋走来走去,深觉得殿下这儿女情长来的不是时候。
“太锋,这阵子辛苦你了,你也回家好好歇息歇息。叫人给你揉揉肩背,松松筋骨。”
陆太锋勉强笑道:“我孤家寡人一个,府里老仆粗妇,哪有这福分。”
段叔斐也笑:“昭柔听说你被父皇拘禁起来,对我狠狠发了一顿脾气,我都没法跟她解释,如今你回来了,是不是该去看看人家。”
陆太锋脸色变了变:“殿下你……人各有志,我又不像你。”
说着,拿眼睛瞟了一眼崔狸。
崔狸大眼无辜,听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那就不打扰殿下雅兴了,我去浴肆泡澡去了。明日一早来接殿下,什么时辰合适,殿下你看四更初可以吗?”
这哪是来接人,这是催命呢!
“行了行了,我有分寸的,你又不去行宫,来接我做甚?睡你的吧。”
他一走,段叔斐往榻上一坐,懒懒说道:“这阵子真是有些累了。”
崔狸在一边打量着,见殿下正要解下披风,便伸手去帮忙。
于是段叔斐便垂下手,任由她伺候。
解了披风,殿下还是慵懒样子,崔狸试探着把爪子朝他肩上伸去,试探性地捏了两下。
偷眼看去,殿下双目微闭,似乎感觉还不错。
“殿下,这样好一点?”
“嗯……还不错。”
于是崔狸便按照自己的理解替他揉捏肩背,松松筋骨。
殿下半躺在榻上,很快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崔狸便悄悄将披风盖在他身上,正打算悄声离去,却神差鬼使地蹲了下来,研究他的脸。
眉目峻刻,鼻峰挺拔,锐利中又透着温润。
那薄唇仍有几分红艳,崔狸不知不觉伸出手,做了第一次见面时便想做的事情。
怎么会有人的脸如此好看?极易勾勒,又极难传神。
她的食指轻轻抚过殿下的鼻梁,他梦里似有感知,微微蹙眉。
继续向下,手指微刺,殿下的下巴已经有些泛青,想是忘了剃胡子。
崔狸极为小声道:“你之前亲我一次,现在我亲你一次,这样公平吧。”
但是她竟然不敢。
站起身来后退两句,又自语道:“要命了,殿下怎么在我这里睡着了。”
……
“既然明天被人看见也说不清,不如把生米煮成熟饭?”
段叔斐并未真的睡着,听她自言自语,吓得差点睁眼:她要怎么把他给“生米煮成熟饭”?
“都睡在这了,说什么也没做,别人也不信吧。”
段叔斐心里惊涛骇浪,这丫头打算做什么?
他感觉到崔狸的鼻息,知道她此刻离自己很近了,心里的好奇到达顶点。
终于,唇上传来一阵湿热,但是一触即开。
……
又等了会儿,还是没有动作……这就是她说的“生米煮成熟饭”?
等一下要是她再来,他一定要抓她个现行,看她知不知羞。
可段书斐等了良久,也没等到她再来,悄悄睁眼,她已经坐在那大风筝的前面,缝缝补补,嘴里还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段书斐摇头好笑:就知道……
次日四更初,段书斐在杜若宫的贵妃榻上醒来,这一晚睡得腰酸背痛。
还好那丫头有良心,半夜还知道给他盖床被子。不然不仅腰酸背痛,还会受凉。
阿狸还在熟睡,一只脚伸在床外,被子踢得老远。
他上前,替她盖好了被子。
要去行宫了。再不去,杨宽只怕顶不住了。
行宫里,沈疏突然闹着要回去,原来是今早沈府来信,沈相突染急病,意识昏沉,要女儿回家一趟。
这要求,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送信的人杨宽也见了,暗中查了;确实是从沈府来的。
杨宽只能先派人去沈府打探,另外找借口拖住她。
次日辰时初,太子殿下赶回,带回沈相手书。
原来沈相吃坏了东西,一时没弄清源头,急得一筹莫展,才叫人送信去了行宫;如今太子已经叫宫中王太医去了一趟,解了毒。
沈疏所见到的,正是一封报平安的信。
得知爹爹安好,沈疏这才放下心来,一夜焦灼煎熬,忍不住哭了。
太子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沈疏哭着转身入怀。
太子身子一僵,与她身后的杨宽对视一眼,随即轻揽着她,拍了几下。
杨宽适时地退下了。
这信果真是沈相写的?太子可真是神通啊。
可佳人在怀的太子,表情并没有那么轻松。
信的确是沈相写的,回程时,他有意经过沈府,不曾想里面乱成一团。
一切计划都似暂停。
十二位大地主没有来,沈相有人没有预想中的去拉拢太子。
那书信,沈相是当着他的面写的,看起来绝无暗传消息的可能。
可那又怎样,父女之间,只要有一点不同寻常,便足以警示。
但沈疏哭得梨花带雨,不似作伪。
太子安抚好沈疏,内心焦灼,总不能一直在行宫住下去。
等沈疏睡着,太子开门出去,一名侍女跪下低头。
太子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他知道,这侍女并非行宫之人。
太子虽不要人伺候,但过目不忘,这宫里每一个人,他都记得。
他没做停留便走了。
等太子下了楼,沈疏走到门边:“起来吧。”
“小姐……刚才殿下像是看出我不是宫里的了。”
“他当然看出来了,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去?我也没打算瞒他。”
“那殿下会不会对小姐私自安排不满?”
沈疏摇了摇头:“断然不会的。”